朱惠珍
清晨,我独自踏上一条幽静的小路,前往山林深处的表叔家。拖拉机“突,突----”地响了起来,牵牛荷犁的表叔吆喝着,春天的播种就此开始了。
表叔手持一把铁制的散耙,横着身子移步前行,散耙的木柄在他的手中伸前退后,串串脚印和散耙垄畦后留下的痕迹整齐有致,不用细端详,也用不着细打量,垄后的田畦笔直划一。表婶和表弟忙碌在井水漫灌的地里,表弟手执一把铁锹,随着徐徐的水流,在梗里边走边打坎化沟,表婶顺着淌过水的垄,细致地察看着水浸润的畦。浸水后的田地经过风的洗礼后,表面的湿气慢慢蒸发,正是施粪的好时机了,表弟挥动着铁锹,一铲一铲地将成堆的农家禽粪撒在平整的田地上。
旷野里传来了赶牛的吆喝声,表叔一手执着木制的犁柄,另一手挥着皮制的鞭子,黄色的犍牛,铿锵有力地前行在泛着浅褐色的田地上,牛累了走得慢些,表叔挥打上一鞭,高亢地吼上一声。经过犁耕后的田地,酥松平整,层次分明。
犁耕田地后,风轻轻地吹过来,夹杂着泥土的味儿,裹着草木的清香。表婶手执一把铁锹,而我和表弟也不能闲着,肩上各挎一个帆布包,往小洞里撒麦种,这倒是轻松活,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事还是不好干,因为我总撒不匀麦种,还得再用手把它弄均匀了。我和表弟仿佛回到童年,站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,呼喊着驱赶一群群飞过来觅食籽种的鸟雀。放眼望去,小山村春阳明媚,海风和煦,一幅幅美妙的农家春耕图,就这样遍布山海,流泻田野,活灵活现在小村河道里,沟涧边,山坡上……
按照家乡的时令节气,表叔家从清明前后开始春耕,断断续续要忙近一个月,一块块小麦、玉米、蚕豆、豌豆、土豆等作物,被表叔和表婶一天天地种到田里,一把把地播进土里。到了五月初,新耕的土地,已经有绿油油的青苗冒出地面。每到这时,表叔就会收拾好犁具,挂起耧耙,牵着老黄牛,笑眯眯地坐在田边上凝望,一边看老牛吃草,一边看禾苗发青,就像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,久久不愿离开。
种春麦的时候,他们就想象春麦长出来的样子,沉甸甸的麦穗上立着肥大的蝈蝈;种蚕豆的时候,他们就想象蚕豆个大饱满,满场的大豆把他们滑倒在地;种土豆的时候,他们就想象土豆多得装不下地窖,煮熟的土豆开裂得赛过马莲花……
布谷鸟飞来了,撒下一路欢快的鸣啭声,平稳地停栖在田头的白杨树上。晌午时分,我们走出田间,一路唱着歌奔跑着回家,连耕牛也跟着跑,一天的活就这样愉快地完成了。小山村迎着风,勤劳伴随着春意,渲染了农家人的生活色彩。在葳蕤的时光隧道里前行,春耕的情景,如流沙般在手中缓缓流淌,婉约成一首诗、一阙词、一段曲,唱响着流年。我站在春天的口岸,等风来,映着美丽半岛的风景,让那些琐碎的记忆随风飘散,然后将一切归零,重整旗鼓,收拾行囊,踏浪而歌。我们在春天播种下希望,期待在秋天可以收获梦想。